【波士顿双语网讯】妈妈是语文教师,陈卓雅从小就受到很好的文字启蒙教育,在阅读方面起步很早。初二时她的作文《爸爸的呼噜》受到老师的表扬,这使她受到鼓励从此爱上写作。中学时期,她的作文就曾多次获奖。
已经大三的陈卓雅现在依然保持着写日记、随笔的习惯,“我喜欢通过写日记完成与自我的对话,这个过程中会让我产生一些新的想法。”这些想法有时候就跟作文竞赛的主题不谋而合。在《边界》中,陈卓雅讲述了一个人从老年到少年一次次跨越“边界”的故事,“其中提到一个有关民族身份认同的问题是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说道。
“写作需要充沛的情感,也需要理性的构思。”陈卓雅表示自己以前看过大量的畅销书,写作时凭借充分的情感常常一气呵成;最近由于阅读了一些文艺批评方面的书籍,使她写作时更注意在谋篇布局上下功夫。
陈卓雅平时喜欢听音乐、看电影,从电影中她也学会了一些写作技巧。在观看电影《雏菊》时,影片分别从三个人的视角讲述一个故事的手法启发了她,她将这种叙事手法运用到写作中,受到老师的表扬。(记者 宋兰兰 陈玲 向洁 杨佳峰 通讯员章小东 邓琦)
【获奖原文】– 边界
武汉大学人文科学实验班大三 陈卓雅
我是一位人物特写记者,我喜欢在咖啡馆里写作。尤其是狭窄胡同里头的那家咖啡馆,里面有年轻少女的体香混合着摩卡馥郁的味道。屋顶的庭院花园栽满了形形色色的花草,动物蜡像夹杂其中。难得在钢筋水泥的天际线里硬是挤出几分自然。值得一提的是,咖啡馆南面是电线繁密的市井圈,北面是玻璃幕墙的精英社会。我喜欢坐在庭院的摇椅上看这世间究竟有多少鸡毛蒜皮又有多少意乱情迷。
第一杯:蓝山
“先生,您的朋友来了。”黛西边放下手中的两杯蓝山边笑语盈盈对我说道。“黛西你别对我这么温柔,说不定哪天我爱上你就是苦难的源头。”我想既保有绅士风度又适时打趣她。“那可真是太对了。”黛西敛去笑容转身下楼。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上了楼,目光温和,举止风雅。“先生,我们从哪开始谈起呢?”我打开速记本,调好录音笔,礼貌性询问他的意见。“随你喜欢,小伙子。”老人嘴角微微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的职业是?”我先打开了问题的盒子。“我是一位战地摄影师,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就像吉普赛人一样到各个战地流浪。我曾在克里姆林宫前拍过作战的苏联红军,子弹嗖嗖从耳边掠过,空气里都是硝烟的味道与血腥的气息。也有一年我到了北非,徒步跟着驼队穿越大半个撒哈拉,在郊区教堂拍下一个印度裔英籍士兵用清水洗着他的长发,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死了,因为踩到了教堂边的地雷。多么可笑!我在别人的国境内记录了一个又一个死亡,甚至于习惯了死神从我身边悄悄走过。有那么一瞬我曾想躺在公路上望望蔚蓝的天空,然后在松懈的一刹那被疾驰的汽车碾过,这样就不用夜夜对着照片里那些惊恐无助的眼睛,难以成眠。”老人忽地抬头,被高楼切得零碎的天空顿时阴暗了起来。
“听您的口音,您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对他那混杂了多地方言的口音十分在意。“我是哪里人,我自己也不清楚。按理说我生在日本该是日本人才对,可是父母在我15岁那年带着全家迁去了香港,那我应该是英国人吧。我的身份没有人给过明确的答案,甚至于我自己也模糊了民族认同。当我以为自己是日本人时,日本人轰炸了我的家。当我以为自己是英国人时,英国士兵抢走了我逃难的唯一口娘。后来到了中国大陆,人们纷纷另眼相向。他们把我和弟弟——当时就只剩我俩,父母在那次日军轰炸中早已过世了——关在黑漆漆的房子里大喊着‘打倒鬼子’,活活把弟弟饿死了。我是中国人吗,也许是吧,护照上分明这样写着,但他们怎可以对同胞这样残忍呢?”老人低下头,从口袋掏出一块古铜色的怀表,“时间到了,我得走了,再见。”他匆匆下楼。
第二杯:摩卡
“看来我早到了呢,先生。”一位满脸胡碴的中年大叔正坐在我常坐的位子上。“给你点了杯摩卡。”他反客为主邀请我坐下。
“可以开始了,先生,礼节倒也不必了,说说你的故事吧。”我心绪不宁。“你想听什么呢,先生,我怕我的故事太过滥俗,你会大失所望。”他各种戏谑,戴着玩世不恭的面具。“我二十五岁那年跟青梅竹马的女友结婚了,那时候我是多么迷恋她的丰乳与美貌。两年后,我们的女儿出生了,她有一双棕褐色的大眼睛,哦,就像黛西一样,可爱极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度完下半生,波澜不惊却又怡然自得。相信我,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可是你放弃了这样的生活,因为你出轨了。”以这样滥俗的开头就该有滥俗的后续,我想。
“先生,生活是没有边界的,你不能事事分明,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一个年轻女子的激情与迷恋。仅此而已。我爱上了她,她也为我着迷,我们并没有放弃什么,只是世俗容不下我们。仅此而已。”他沉思后又笑了,“尽管我们相差20岁,哦,对了,她还是我女儿的同学。”他虽然面容淡定但我竟奇异般地感应到他内心的苦涩。我摆摆手示意他继续,他却不语,一直打量着我的神情。“先生,你貌似不太喜欢我的故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我想我还是去找下一个倾听者吧。”他留给我一个黯然的背影。我抑制不住困意,渐渐睡去,耳旁传来悠扬的风笛声。
第三杯:拿铁
待我睁开眼,暮色四合。眼前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惺忪的我。又是这个穿着黄色裙子的小女孩,不止一次在庭院里遇见她了。
“我要出发了,先生。”她的必备台词又毫无违和感地出现。“我要去环游世界,坐着我自己做的船去浩瀚的银河。”她一脸期待,全然不顾我的毫不在意。“这次是真的,我要走了,不能再给你讲我读过的童话了。先生,不要缅怀我,虽然我不是飞机师,但我会成为小王子最喜爱的玫瑰。”她正色道,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一路顺风。”我不禁怅然,喉咙哽咽,怕是信了她的话。
她真的走了,拖着一堆箱子。箱子里是我送的一堆童话吧,或者是她写的从未及寄出过的千百封信件。漂洋过海,终会到达目的地。她说,她从不相信地球是圆的,她有能力冲破人们视域的边界到达银河,那里没有活着也没有死亡,只有永恒。我合上眼,群星璀璨。
黛西上楼走近庭院,霓虹华彩与灯火稀疏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看见父亲在庭院摇椅上神情安详,手指还夹着尚未熄灭的烟头。桌上的拿铁尚有余温,黛西如往常收拾好桌面,下楼,拿着听筒打了个电话。“他死了,就在刚才,你过来吧。”语气冰冷如同岁末寒冬。
翌日,报纸头条赫然写着:“九十岁高龄战地摄影师逝世,传长期为癔想症所扰。”黛西平静地合上报纸,冲了一壶茶送上楼。
“这些都是你的故事,不是么?父亲,都快一个世纪了,您越过人间这么多界限,还有什么遗憾呢?”黛西把茶浇在父亲的位子上。
第三日,这家咖啡馆歇业,据说是政府开发老城进行大规模拆迁。这座城市最后一块处于传统与变革间的象征性边界消失了。尽管如此,但故事不会消失,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