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哈佛留学让我获得新生

【编者按:“我到深圳创业的时候已经32岁,当过兵当过工人,当过工程师,当过机关干部,人生有了一些阅历,有自己的追求目标。正是有了这些追求目标,我辞去政府公务员的职务,只身到了深圳做我想做的一些事情。”但对60岁到哈佛的王石来说,哈佛的学业就像他过去攀登珠峰一样艰难。】

当时我在办公桌上写了两句话,都是名人的。一个是美国前总统肯尼迪就职演说上的,“不要问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而要问你能为国家做些什么”。还有一句是巴顿将军的话,“衡量一个人的成功标志,不是看他登到顶峰的高度,而是看他跌到低谷的反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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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我到哈佛学习。我为什么去国外留学呢?简单说,就是圆我个人的一个梦想,游学梦。我是50年代出身,少年时经历文化大革命。到深圳之前一直有一个留学梦。

我59岁接受邀请,过完60岁生日去的哈佛。到那主要是过语言关,生活关。拿语言关来说,我有点基础,但到那听课可以说几乎是一句都听不懂,但你还要完成作业。而且当时又有点不知好歹,选了非常难的课程——本科生的课程。因为我觉得我要进行基础训练,要补这一课。所以,跟一群比我女儿还小的孩子一块上课。

听不懂还要做作业怎么办呢?只好和这些小屁孩交朋友,让他们把课堂笔记电脑传给我。我再看他们的笔记才知道,老师讲的什么,当然本人之前阅读一些书大致知道老师讲的什么,但是听不懂。我根据同学的笔记再做作业,基本上很少凌晨两点钟之前做完的,早上上课又是八点半。总得睡会吧,睡不着,全身感到累,脑袋感到累。

本来在课堂上听不懂,晚上再抄,在课堂上上课就是打瞌睡,这样熬了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一个月。我就想着我值得吗?不如这访问学者,混半年一年就回来,谁能说你什么,值得这样熬吗?你别再熬出个抑郁症来。抑郁症不就是晚上睡不着觉胡思乱想,白天干活没精力,时间长了生不如死。

我没有放弃,为什么没有放弃呢?这是我和你们的区别,你们比我年轻。如果我是你们这个年纪,我就会放弃了,但我放弃了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什么在激励我呢?我微博有2000多万粉丝,有友好的,也有不友好的。第一个帖子是这样说的,哈佛也有中文班?王石你还呆在那听课,你听得懂吗?这个贴子我听着是恶心我的。还有另外一个帖子更“恶毒”:哈佛也有老年班?够“恶毒”吧。

我心里想,我跟着一群小屁孩上学,比我的女儿还小,老年班?!这一下让我找到感觉了,我说是啊,我学的不是老年班,我这么落后,这么后进,这么跟不上,情有可原。我跟着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孩子一起学,我没有落后,没有跟不上啊,我只是后进生,但没有掉队。这一下斗志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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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2013年4月,王石在哈佛中国论坛发表演讲(李强 摄)。

王石:哈佛这一年我获得新生

王石在哈佛近一年的游学生活,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样轻松随意,而是“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每天清晨,他花2.5分钟的时间用微波炉热一杯牛奶,烤一块面包,切半个西柚,花3分钟时间吃早餐,然后步行去上哈佛上课。王石租住的公寓位于剑桥镇的花园街上,到哈佛主校区最远的教学楼或者图书馆只需步行15分钟。王石在哈佛读书期间拒绝了公司配车,出行主要靠步行和地铁。

上午8:40-11:00,哈佛听主课
下午1:00-2:30,英语选修课
2:45-6:00英语语法课

每周两次晚7:30-9:00口语课,每晚看资料做笔记至凌晨1点

上面的时间表是王石在哈佛每天学习的时间表,2011年2月,王石在哈佛的第一学期。他每天上午去英语学校补习英语,下午去哈佛听各类讲座;到了9月的第二学期,他选了三门大课:分别是前哈佛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本杰明-弗里德曼的“宗教如何影响资本主义思想”、“资本主义思想史”,以及“城市规划”。因为大课的时间是上午,所以王石将英语学校的课程改为下午。

在哈佛上课,如同“赶集”。王石每天从8:40开始在哈佛设计学校听“城市规划”,临到结束前几分钟,必须不动声色地把书包理好,一结束就蹭蹭蹭往经济系跑,跑8分钟,再一路爬上三楼,放慢脚步,轻轻推开门,坐进去,前哈佛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本杰明-弗里德曼的宗教课已经开始。

中午,穿过哈佛广场,步行去对面的英语学校。如今,王石已在学习Advance级课程,这是该校的最高级课程。广场里有几棵大树和大片的草地,王石偶尔会找一间咖啡屋坐下来,吃个三明治,更多时候则是边走边吃。“我想休息一下的机会非常非常少。在哈佛,很清闲的就是游客,学生要匆忙得多。”王石说,他唯一会停下来的原因是发现了赏心悦目的落叶,或者在雪地里觅食的灰松鼠,这时他总会“忍不住停下来拍两张照,传到微博上。”

英语学校放学后,他就在哈佛广场的速食店花几美元买一个鸡肉卷回家,吃一半,另一半放在冰箱当第二天的晚饭。在美国的日子里王石很少应酬,他的夜生活几乎都是在公寓里温书。“因为你只要晚上安排应酬,你的学习就得熬到三四点,要不第二天的课就坏事儿,完全跟不上。”

在哈佛大学的11个月里,他感觉身处在一个“现代修道院”。“我住的地方很简单,旁边是一栋教堂式的建筑,顶尖是十字架,中世纪风格,就像一个修道院。不管在学校,还是在附近的星巴克,里面的学生都是一边吃一边看作业。这就是一个读书学习的地方。”

2011年夏季“艾琳”飓风来袭,王石发了这样一条微博:收到言及飓风如何厉害的短讯,知趣取消约会。返剑桥公寓已晚。翻书不觉到凌晨。好像有特殊的磁场,祛除浮躁,心静读书。

王石说:“促使我到哈佛的最直接理由还是自己想去接受系统的知识学习和梳理。其实并不是因为是哈佛我就去,如果当时邀请我的学校是清华、北大、复旦、交大,我可能也会去。但这个契机最终促成我去哈佛。”

不过到真正要走出留学这一步时,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做好准备。主要还是语言问题。毕竟不是国内的学校,很担心到那后攻克不了语言关,我反而犹豫了。”

到英语学校报到的第一天,60岁的王石差点被人误认为是“老师”。他的周围,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开学自我介绍后,发现最大的也才25岁。

为了克服“哑巴英语”,王石强迫自己每天跟这群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孩子混在一起。美国课堂强调游戏互动,由一个学生来比划单词,王石来猜。“往往一个单词挂在嘴上,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最有压力的要数每周一次的考试,每次60分钟,周围的同学答题30分钟后陆续交卷,60分钟后,整个教室变得空荡荡,只剩下握着笔的王石,和一位等待收考卷的老师。

“我也经历过小学、中学、工农兵大学,虽然不是最优秀的,成绩也是中等偏上。这次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后进生。”王石说,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脑袋累,是脑壳里那种累,半夜两三点很疲劳,但睡不着。“有点像某种病态,一度担心别哈佛没学到东西,变神经了,想放弃。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又背着书包去上学。”

在哈佛的前三个月,他几乎听不懂主讲人在说什么,于是花钱请了一位翻译帮忙做笔记,“自己装模作样地听,听懂一个单词,想一想,接下去,又听不懂了”。三个月后,他开始自己做笔记,让翻译纠正,四个月后,他已经能听懂六七成,便毅然摆脱了翻译这根无形的“拐杖”。如今,王石已可以自如地用英语发微博,“气候组织”创始人吴昌华欣喜地在微博上回复他:以后出国不用给王总做翻译了。

在哈佛,王石伴随着各种笑话开始了他的“新生”。去银行办信用卡,因为在国内没有办卡的经验,足足跑了五次银行,花了一个月,才办成;

去超市买东西,搭地铁,乘公交,经常搭错车,搭错方向;每天晚上一边温习功课一边烧水泡咖啡,结果那只烧水壶被烧红了三次,塑料壶盖都烧化了……


上图:2011年6月,王石在北大新英格兰校友会博雅论坛第六讲发表演讲(资料图片)。

其实王石在哈佛的第一年几乎处于崩溃状态。课程刚开始的时候是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教授在说什么。好在美国的教育方式是在课程之前告诉你要读哪些书,可以预习,课后再继续阅读来弥补。整个学习过程非常辛苦。这一年眼睛都看坏了,不停地耗损,散光非常严重。王石本来是不近视的,但现在老化得很快,眼睛充血、视网膜硬化。他第一次经历这种阅读方法,要快速读大量读物,对效率有很高要求。另外还要不停跟教授交流,只能通过较大的阅读量来弥补听力、口语的缺陷。那时候真的觉得在哈佛每天都是煎熬,每天都在盼着星期六[-0.35% 资金 研报],因为到周六就可以睡懒觉了。由于晚上熬夜太厉害,白天上课就会打瞌睡,经常觉会得自己没有出头之日,最糟糕的是别学无所成,再把身体累坏了。

在深圳创业这些年,虽然压力很大,但王石的睡眠一直很好。甚至越是困难时期,越是睡的好,觉得什么都别多想,明天太阳还会正常升起。但在哈佛真的是有想要放弃的念头,每天看书看到两三点睡觉,八点上课,明明知道自己必须要睡一会儿,但怎么都睡不着。登山的时候只是肉体上折磨,心理上恐惧,但也就是熬两个月,但在哈佛要熬12个月!

可真正到这一年要过去的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怎么一年已经到头了?然后王石就开始申请在哈佛学习的第二年。到了第二年感觉到时间更加不够用,王石也不愿意再去应酬。每天就只奔波于公寓、校园、课堂、图书馆之间。这个时候真觉得自己像换了个人一样。